人生的寂寞,大抵是少年时触及不到的恋人,是壮年时未遂的雄心与世俗而沉重的生活,是年老时再无回头可能时迟暮之叹——正如断臂的杨过最爱的“不如意事十之八九”那般无力。那有没有一首诗,能囊括人生中这最寂寞的三重境界呢?有。那就是蒋捷的《虞美人·听雨》:“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诗人隐忍着一生的悲叹,只用双目,看了那同样下了一生的雨。年少不识愁,红烛与罗帐下的那般风情,不是寂寞,却让人不敢回头;因为每一次回头,寂寞便让人无处容身。人渐渐长大,远了那莫名的悸动,一头扎入茫茫人海,一番江阔云低,多少在尘世里挣扎的压力、苦恼、挫折,没人能说没人可说,仅剩下西风残照,断水斜阳。再老时,连壮志都磨灭了。年轻时想跨越山和大海,有着大把的时间,却也没有享受几次真正的旅行。如今步子也迈不动了,陪自己的还是那场雨,自己却连撑伞的气力都没有了。
“举头天外望,无我这般人。”出自陆九渊的《无题》昂首攀南斗昂首攀南斗,翻身依北辰。举头天外望,无我这般人。一个人有了独立的人格以及自我追求,能一起聊得来的人也就越来越少,这是自由者的孤独。渐渐地,像是高冷,他的行为,在旁人看来,很是怪异。其实,一旦遇到有共同追求的人,俗话说的知音,钟子期与伯牙,高山流水。同样,他们也会滔滔不绝,在一旁的我们或许能插上一两句,似懂非懂。
李清照那首《永遇乐·落日熔金》里的一句:不如向、帘儿底下,听人笑语。整首词是:落日熔金,暮云合壁,人在何处。染柳烟浓,吹梅笛怨,春意知几许。元宵佳节,融和天气,次第岂无风雨。来相召、香车宝马,谢他酒朋诗侣。中州盛日,闺门多暇,记得偏重三五。铺翠冠儿,捻金雪柳,簇带争济楚。如今憔悴,风鬟霜鬓,怕见夜间出去。不如向、帘儿底下,听人笑语。讲的是元宵节,有朋友来邀请李清照出去游玩,被她拒绝了。为何她不像别人那样追欢逐乐?是因为她心里有一部热热闹闹的过去。当年在汴京,她是多么快乐。如今物也非人也非,只有节日繁华如故,但欢乐是人家的,她什么都没有,只有风鬟雾鬓,和一颗憔悴的心。她害怕在夜晚出门,不如在这帘子底下,听外面的欢声笑语。这首诗的孤独感,层层洇染开来,一层深似一层,将人完全地带入进去。每次读到,都会想起宋朝的那个元宵节,被孤独感沁得遍体冰凉的李清照,是如何度过她那一晚。
人与我立黄昏,无人问我粥可温。没有人和我一起看黄昏日落,也没有人问我粥还热不热。个人认为此句写得很朴实,没有华丽的语言,却道尽了孤独的酸楚。连两件平淡简单的事都没有人陪我一起,我又怎敢奢求有人理解我、有人懂我呢?很多经典的文学作品也是如此,用平淡朴实的语言就能直接到达读者的内心。因为生活中的平平淡淡就在我们身边,触手可及,人人都能感知的到,人人都有体会,所以也最能引起共鸣。
我失娇杨君失柳,杨柳清飏直上重宵九。杨柳的软絮如雪花般漫天飞舞,纷纷扬扬,越飞越高。风迷茫,吹得天色灰蒙蒙的,映衬出大地的空旷,衬托出独立风中的诗人越发落寞孤单。他凝视着飞入云端的飘絮,搜寻着刚刚逝去的亲人的音容笑貌,泪眼朦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