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城》:沈从文的审美理想和执著追求
沈从文的审美追求:(1)以“乡下人”与“城里人”的双重经历和审美眼光,讴歌湘西自然淳朴的民风,讽刺都市生活的糜烂、人性的扭曲。(2)作品远离时代和社会政治现实,执著地表现湘西边城和谐古朴的人性美、人情美。(3)对文本形式有着鲜明的自觉意识,在叙事层面寄寓着审美化冲动,创造了诗化小说的文体,是少有的“文体家”。
《边城》用人性描绘了一个瑰丽而温馨的“边城”世界,一个充满“爱”与“美”的天国。集中体现“边城”世界人性美的,是发生在这里的一个爱情悲剧,这个故事也同样建立在人性思想的基础之上。作者所表现的似乎是一个“谁也没有错”的悲剧,有意识在人性层面上叙述故事,无意发掘悲剧产生的人为的、社会的、道德的因素。作品围绕着故事的展开、发展与结局,描述、表现了每个人的“人生形式”,“优美,自然,又不悖乎人性的人生形式”。
沈从文在所创造的“边城”世界里,寄托着个人美好的社会理想。他以人性美、人情美的笔墨把“边城”描绘成一个理想化的世界,不仅仅是留恋故土的山水、人情、风俗,作者把一对少男少女自由恋爱的故事处理成悲剧,以此引起读者对“美”的毁灭的深沉思考,即以“边城”历史与现状进行独特的思辨与批判。这种建立在人性、人道主义理想上的批判,是独特的、理想主义的,也是苍白无力的。但同时又有力地证明,沈从文是一位以“美”与“爱”的“边城”世界对照、反观黑暗罪恶现实社会的人道主义作家,而且具有浓厚的悲剧意识。
《边城》不仅在思想表现方面具有它的独特性,而且在艺术表现方面具有它鲜明、独特的个性。首先,作者擅长将人物的语言、行动描写与心理描写结合起来,以揭示人物的个性特征和丰富的内心世界。尤其对翠翠的描写,作者静观默察、敏感揣摩少女在青春发育期性心理所表现的各种情态,通过粗线条的外部刻画与细腻入微的心理描写,从而把羞涩、娴静、温柔的个性维妙维肖地突现出来。其次,小说结构寓严谨于疏放,自然流畅如行云流水。全篇21节,围绕翠翠的爱情故事这一中心逐步展开,使情节集中、单纯;作品以傩送、天保两人钟情于翠翠作为经线,双老船夫关心、撮合孙女的婚事作为纬线,生出变化的波澜,推动故事有节奏地向前发展。同时,又以翠翠与傩送、天保的爱情纠葛作明线,以王团总想傩送当自家女婿而生出事端作暗线,这样经纬交织、明暗结合,将情节的单纯性与复杂性完善地结合起来。第三,作者特意在故事的发展中穿插了对歌、提亲、陪嫁、丧葬等苗族风俗的描写,构成一道鲜亮的风景线,使《边城》具有独异的乡土文学色彩。特别是关于端午节风俗的描写,对于作为大自然女儿的翠翠,其思想性格的生成与发展,既是“边城”乡土性的诗意揭示,又是扑朔迷离的诗意烘托。
从《边城》表现的内容本质及超现实的创作方法看,它具有牧歌的风格。它的故事基本上建筑在梦幻的基础上。作者在“边城”世界里有意识地消解了种种对立因素(两种婚俗观念的对立除外),既无阶级的对立,又无经济利益的冲突,更无人际关系的矛盾,有的是慈爱孝顺、恬静祥和、相濡以沫、同舟共济,因此“边城”因人性的魔力,升华到了一个非对立因素的自然和谐、归真反璞的理想境界。作品的结尾采用了比较平和、并非绝望的结局:“这个人也许永远不回来了,也许‘明天’回来!”作者不忍心让翠翠彻底绝望,而让她带着希望接受爱情的考验与磨难,等待恋人的归来。也给读者留下希望、期待与遐想,使结尾更有余味袅袅的牧歌的情韵。
沈从文的独特创作风格:首先,沈从文把创作看成是自我生命意识的自由表现;其次,对人性的讴歌与表现,是沈从文在创作中一以贯之的审美理想。
沈从文小说对完美人性的追求在中国现代文学史上的独特价值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这种追求的执着性,对完美人性的追求即既是沈从文的审美理想,也是他的人生理想;二是这种追求的独特性,它把完美的人性与完美的社会和完美的大自然融会贯通起来,构成了特有的“湘西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