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开:第十届新概念获奖者作文范本(B) 叫私奔我要全文

马岩龙写的、、、
2024-12-03 08:03: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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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私奔

  演唱:弦子

  像朵盛开的花
  在午夜坚定地绽放
  准备要出发
  我的心都交给他
  放弃所有只为了他
  不再有牵挂
  我和他私奔海角天涯
  我们的爱多完美无瑕
  就算生命到此就停下也不害怕
  我和他私奔海角天涯
  不去理会众人的评价
  自由的灵魂不再背叛也不继续挣扎

  大雨安静地下
  淹没我们所有的对话
  不需要对话
  风吹乱我的头发
  挥霍是青春的代价
  我就是要他
  我和他私奔海角天涯
  我们的爱多完美无瑕
  就算生命到此就停下也不害怕
  我和他私奔海角天涯
  不去理会众人的评价
  自由的灵魂不再背叛也不继续
  我和他私奔海角天涯 我们的爱多完美无瑕
  就算生命到此就停下也不害怕
  虚构一个完美的说法 从今以后在人间蒸发
  完成我们对爱的坚持多么无价 无瑕

  一 夜行火车

  深夜,火车停在某个不知名的小镇。正对着我那节车厢的是个不伦不类的高台,被一些破瓦房包围着,在月光的投照下象个废弃的戏台。一根细直的电线杆无比凄凉地立在台子中央,在夜风中抖抖嗦嗦。这是哪里,我们又要去哪里。我注视着位置尴尬的电线杆,很同情它。车厢内灯光暗淡,象月光。玫子靠在我肩上,睡着了。她的头颅很轻,头发灵巧地盘着,象朵花蕾。我能感觉到她呼出的温热的气息,以及身上CHIC香水的味道。这气味令我心安。

  火车又开动了。它沉闷地呻吟,车轮撞击铁轨,轰隆隆地再次冲进无边的黑暗。

  二 烂青菜和老板娘

  我看着老板娘肥大的臀以及油渍斑斑的围裙,便对桌上那盘炒得快烂掉的青菜肉丝炒面彻底失去了兴趣。我喝了口粥,有股烧糊的怪味,而且也不够热。这大概是长这么大我吃得最差的一顿晚餐。

  我看了看玫子,她正懒洋洋的地举着筷子,在盘子里东拨一下西拨一下。她不爱吃肉,蔬菜则喜欢吃生的。性格极端的玫子如果对生菜有偏爱,对不生的菜就只能厌恶。所以她最终只夹了根腻滋滋的面条,勉强塞进嘴里。

  我摇摇头,把手伸向右边裤袋。那里静静伏着一个鼓囊囊的钱包。

  “不用,”她很快地说,“不是菜不好,只是我不饿。”

  “我听到你肚子叫了。”我笨嘴拙舌,“你得吃点好的,路上太辛苦......”

  “这样挺好。不是有那句话么:吃得象农民,感觉象皇帝,恩?”她调皮地说。

  “那你也得吃啊”我说。

  “吃!吃!”她喝了一大口粥,口齿不清地补充道:“咱们省着点吧,还得住几天才能走,谁知道以后还会怎样......”

  我心一沉。手也慢慢缩了回来。玫子故意不看我,埋头吃粥。

  屋外的天阴得可怕,屋里的光线也暗得不象话。玫子的脸没在阴影里,象一幅黑白摄影作品。她闷声不响地吃着面条,于是青菜肉丝面被她吃成了青菜肉丝。肉丝实在没几根,那盘东西其实是变成了炒青菜(烂青菜)。

  我装作吃得津津有味,平均每三十秒夹五次。脑袋则试着计算路上的花费:火车票一人五十元,共花了一百元;食物和水是自带的,已经吃光;因为他们很可能去黄山找我们,所以我们在镇江临时下车。在车站吃了早饭,共花了四元。吃的是烧饼和豆浆。烧饼太硬,所谓的豆浆让人联想起洗衣粉加水。后来我们就近找了这家夫妻两人开的旅馆,决定先住三天,预付了一百二十元,饭钱另算。

  在我看来这店和另外几家一样糟糕。即使它有一个不俗的名字“无名旅馆”,也丝毫不影响它的糟糕。唯一不同的是里面的地板、墙壁和楼梯都是玫子喜欢的木头。那些木头上的漆几乎掉光,泛着肮脏的白色,踩上去吱嘎作响,说不定里面还生了虫.玫子却执意要住下。我对太胖的女人有点抗拒,但为了她我还是同嘴唇肥厚胸脯肥大臀部肥硕的老板娘理论了近半个小时,使得房价从每天六十降到四十。又同所谓的老板,一个面孔厝气但性情温和的瘦男人耐心讲解了注意卫生的利害,为玫子和我讨来了一床比较干净的被褥。我们的房间位于两楼一个发霉的角落里,瘦老板勉强收拾了一下,并小心地暗示我们每天四十块的房价按理不该包括服务。我笑着说得得,您服务了这房间也没变得更干净我们自己来吧。于是玫子铺床我扫地,用了四张餐巾纸擦桌子,再把它们揉成一团,塞住窗户上的破洞。最后玫子坐在床上大大松了口气,说真好我们终于有落脚地了。听了这话我心里不是滋味。一直以来我们不就希望能有一处共同憩息的地方么,这要求不过分,却为何落得如此地步。

  我瞧着玫子因睡眠不足而疲惫的面容,这种带着些许愤怒的迷惑就又一次揪住了我。

  “看你眉头皱的,小老头!”玫子眨眨眼逗我开心,“我可不象你。我很快乐。因为我们在一起,这么自由。”

  “很快乐?”

  “很快乐!”

  我点点头,心情和眉头一起舒展。三秒钟后我决定快乐起来,简单地对待这件事。

  我握住玫子的手。她的手小巧可爱,指尖几乎是透明的。握在手中如同捉着一只柔弱的小鸟。天黑了。老板娘完全没有开电灯的意思。直到她自己走路也磕磕碰碰了,这才在柜台下摸索了一番,拿出什么东西点上。

  那是一盏煤油灯。只有一盏。

  但那也足够了。它多多少少在我们心中引起了温暖的感觉。玫子在混沌的光中美得象油画。我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觉得自己拥有了世界。

  楼上传来瘦老板的一阵咒骂,好象有耗子。随即又响起什么东西砸出去的声音,也许是他在打耗子。耗子是奇妙的动物,能激起所有人的厌恶,不管这人温和与否。就因为人家住在角落里,显得不够光明磊落么。如果耗子能有狮子的体积,我想它也愿意满不在乎地在草原上散步。人是不愿从耗子的角度去考虑问题的。我和玫子的父母同样也不愿站在我们的立场。年长的人更喜欢按传统惯例对问题做出反应而不是按问题本身。有时侯,我们只能逃。

  环顾四周,只有老板娘大大咧咧的地拿着一块脏得不能再脏的抹布不停地擦柜台。她的影子象阿拉丁神灯中的巨大妖怪,在放着酒和饮料的橱上默默晃动,对刚才楼上的小小战争充耳不闻。旅馆内再没其他人了。安全应该不成问题,我想。

  三 无名旅馆

  晚上七点,玫子和我回到楼上的房间。她嘟囔着打开窗户,抱怨天上居然没有星星。不是每晚都能看到星星的,我说,不过你可以照照镜子。玫子嘻嘻地笑了起来,我坐到她身边,吻了她。其实每个女孩内心深处都有着令人疼惜的纯真,温柔地期待着恋人的欣赏。她们如同花朵,需要细心爱护。

  半个小时后,玫子决定写点东西。我知趣地表示要出去散个步,因为她一开始写东西就六亲不认,写不好时看谁都不顺眼。其实我散个什么鬼步,外面黑得象碳素墨水。于是我象个游魂似的在二楼晃来晃去,考古一般仔细研究旅馆的房间布局,墙壁地板。老板娘和她丈夫就住在走廊那边,他们似乎还没睡,谈话声隐隐传来。我闲着没事,便走近倾听。

  “到这破地方玩干啥。”老板娘的声音。

  “也是。”老板说。(咕嘟嘟倒水声)

  “哪有出来玩板着脸的。逃难呢。”

  “恩。”

  “俩人都还是孩子,”老板娘说。(铺床声传来)

  “可不。”(喝水声)

  “你那青菜炒得太烂了。”

  “熟点儿味足啊。”

  “你喜欢熟的人家不喜欢。那姑娘不喜欢。”老板娘提高声音。

  “那我下次炒生点。”老板好脾气的说。

  “楼底灯坏了,明天去买个灯泡。别去老王家买,他家的东西不行。”

  “恩。”

  “以后别用鞋打耗子。跟我爹似的。当初咱俩跑时他就逮那玩意儿砸你。还学上了你!”

  老板不做声,吭吭地闷笑起来。

  “我要有孩儿,他想干啥干啥,我让他去。”

  沉默。

  “没怨谁,睡了睡了。”

  “睡了!”

  屋中床板响动几下,旋即安静了。我站在门外,细细回味着他们的对话,觉得含义颇丰,且其中有很大空间可供想象力介入。我踱回房间,玫子刚睡下。看到我回来,她象往常一样向我诉说她又写了什么,苦恼什么,奥斯丁的小说怎样精妙,某某作家的文章怎样混蛋。我静静听着,却又不禁去想象那夫妻两人的故事。

  这个无名旅馆,还真非同寻常。

  四 雨天的忧郁,她的忧郁

  梦里觉得冷,还听到淅淅沥沥的雨声,早晨醒来才知道是下雨了。透过被风雨撩起的旧窗帘,发现塞在玻璃破洞处的纸巾早已被雨水浸透,粘在窗台上象堆湿面团。我碰了碰躺在身边的玫子,她手脚冰凉,对我的触碰毫无反应。由于我还没有完全清醒,想象力强于判断力,有那么两分钟我屏住呼吸,不敢说话也不敢看她,那种体温太容易让人想到太平间里躺着的物体,这我无论如何承受不了。

  我怀着噩梦般的心情僵在床上,直到一声软绵绵的咳嗽,玫子的咳嗽,闲闲传入耳朵,漫不经心地震了震我万分紧张的耳膜。

  “你吓死我了。”我转身抱住她,“你刚刚--------”

  话还没说完,我停住了。玫子睁着双眼,望着天花板一动不动。她目光忧郁,仿佛上面正在演一部别人看不到的悲情电影。好一会儿,她才缓缓转动眼珠,带着遥远的表情,看了看我。

  “很冷......”她用弱得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

  我急忙往上拉拉被子,替她掖好。又将她搂在怀里,恨不能把全身的热量给她。玫子凝视着我,眼中带着一种逐渐加深的绝望。到了不能再深的时候,那目光便穿透我的身体,落到我身后的墙上。

  无数次玫子总是这样莫名其妙的地情绪低落。而无数次我也总是这样沉默地陪着她。我相信她若是想说点什么她一定会说的,她若不想说我问也没用。我一直这样相信。完全没想到问题会存在于我身上。谁让我在未了解她之前,就已经爱上她了。

  我拥着玫子,密切注视她脸上每一个细小的变化。为了让她高兴我不断地讲起我们的目的地,讲起黄山脚下有个可爱的小镇名叫屯溪,告诉她在那儿我有一套房子,房产证属于我,里面已经搬空,但还剩一张床有也许还有一个老唱机。

  以往说起这些事,玫子总会露出快活的表情。她会向往地问:真的吗,真有房子可以住吗,那老唱机还能用吗,屯溪是不是很古朴啊等等等。可今天它们象投入无底深渊的小石子,再也没有任何回响。玫子的眼睛就是看不见底的深渊,里面翻搅着我不懂的忧郁。我想玫子不会后悔跟我离开上海。她是个对爱情执着的女孩,她爱我我爱她。那么她在忧虑什么?我们的前途?我似乎抓住一丝线索,于是对她说我到屯溪后会马上找工作,我在上海能养活自己在黄山也能,你可以继续写小说不过得用笔名投稿......

  这些话无疑是投入无底洞的第二批小石子,除了雨声,我再听不到什么。玫子反而轻轻挣开我的怀抱,转过身去,背对我。我说错什么了?我寻思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只能作罢。绣花枕头和被褥间露出玫子白皙的肩头,脖颈则被乌黑的发遮住。一种奇怪的不可冲散的冰冷空气笼罩在她身上。我在心中叹了口气,再次替她拉好被子,盖住她裸露的肩。

  五 陌生男人、狗以及烟斗

  整个下午玫子都在看一本DURAS的《直布罗陀水手》,一边喝自带的速溶炭烧咖啡。问老板要来的留有黑黄茶渍的白瓷杯破坏了咖啡本该优雅的情调,使它看起来活象熬好的中药。我无事可做,便上楼拿了本火车上买的杂志,坐在她对面翻看起来。

  她那本书共有三百多页,而我的只有六十几页。她一口一口啜着咖啡,一页一页细细读着小说,似乎在全部看完前不打算停下。我只好一遍遍重复阅读杂志,对上面四个网络用品广告,三个笑话,一篇小小说倒背如流。

  老板娘串门去了。瘦老板坐在门口,把脚跷在对面椅子上睡觉。杆瘦的身材使他看起来很象一根巨大的门栓,忠心耿耿守着旅馆入口。

  雨上午就停了。天却依然没有转晴。旅馆内的朽木散发着潮湿的腐烂的味道。玫子自起床后,一直没有说话。

  “玫子?”我轻唤她。她迅速抬起眼皮看我。

  “休息一下再看,这里光线不好。”

  她看定我,眼中没有流露任何感情,我却依然搜索着,或者说是在尽力捕捉她的目光,衷心希望她别再去看什么DURAS了。

  平静的绝望仍旧静静弥漫在玫子脸上。这绝望在我看来有某种凄切的意味。我的心也因此而剧烈疼痛。她愈凄切我愈心疼。以致于后来我已搞不清楚,是因为我心痛她才凄切,还是她凄切我才心痛。总之我们就这样相互凝视着,心无他念,浑如一体。直到门外异常清晰地传来两声狗叫。

  那狗叫得格外不同凡响。如果有狗语它一定是在喊,注意了注意了某人物要来了。我和玫子不约而同朝门口看去,并未见什么狗,倒是一个男人,秃顶,脑后留着稀疏的长发。拎着说不出味道的包,穿着说不出味道的衣服,象过马路违章爬栏杆似地跨过瘦老板横在门口的腿,活生生站在我们面前。手里还拿着一个该是福尔摩斯用的形象经典的烟斗。然后,那狗才进来。原来是只耷拉耳朵的大黄狗。并非特别惹人爱的类型。但我对它一见如故。觉得它长相忠厚,眼神善解人意。陌生男人咳嗽了一声,声音松脆得象芝麻饼干:

  “请问,哪位是老板,哪位是当家的?”陌生人其实是同一个意思,瘦老板却犹豫着没有回答。“老板”和“当家的”从他的个人体验看也许有不同含义。

  “住一天六十块。饭钱另算。”老板避开那个问题,说。

  “住两天。”陌生人一挥手,干脆地说。

  老板从椅子上一跃而起,眼睛亮亮的,快步走到柜台,取出帐本。陌生男人跟了过去,同时冲我们点点头,还举了举烟斗。大黄狗尾随着他,走过我身边时嗅了嗅我的鞋。

  “可爱的烟斗。”玫子低声说。

  “可爱的狗。”我说。

  六 所谓私奔

  “那么你们就是私奔喽?”陌生男人颇感兴趣地问。点上了烟斗。

  “如果你想这么称呼。”玫子说,“反正叫什么都无所谓。”

  我打了个喷嚏。

  “对不起,”玫子马上说,“请换个方向抽烟。我男朋友对烟味过敏。”

  “好的好的。”陌生人转了九十度,“很抱歉!”

  “你呢,旅游?流浪?寻找灵感?”玫子歪着头问。

  “我么,唔,也是私奔。”

  “哎?”我一愣。

  “我和我的烟斗私奔呐。”他说,“我喜欢我的烟斗,写诗的时候离不开它,可我妻子不喜欢,于是我带着它偷偷跑了。”

  我和玫子没再说什么。大黄狗哼哼了一声,尾巴在地板上甩来甩去。

  “这狗是我半路碰到的。大概是被主人打怕了,跑出来了。身上还有伤呢。”他说着附身去拨开狗毛,后腿根果然红通通的。

  淡淡的烟丝若有若无地缭绕在空中,象水的波纹。小旅馆如同沉入海底的古屋,一时间死寂无声。良久,陌生男人才缓缓地说:

  “私下里离开。所谓私奔,就是这么回事吧。”

  “恩!”瘦老板应道,出人意料地。

  七 玫子不在的上午

  她确实不在。楼上、楼下、厨房、让人终身难忘的卫生间,都没有她的影子。我甚至幼稚地看了看床底下和门背后,当然也没有。我去问老板娘,她说早上起来看见玫子坐在门口的桌旁,等她从厨房洗好菜出来就不见了。瘦老板骑车出去买灯泡,而陌生男人带着狗散步去了,据老板娘说是在玫子之前走的。

  我坐在椅子上,其实我根本坐不住。我站起来,我也不能站着。我的心里漏了个大洞,一种类似精血的东西正哗哗的地流失。我很快就会变成空壳,因为我的爱人令人恐慌地消失了,她没给我留下任何关于她的信息。我不能离开,行李都在旅馆。我不能不离开,玫子正一人走在什么我不知道的路上。我一拳捶在门框上。

  一声熟悉的狗叫,我弹跳起来,冲出门外。大黄狗摇着尾巴,陌生男人说嗨起来了。

  “看见玫子了吗?”我立刻问他。

  “哦,你女朋友啊,看见了。”

  “在哪里!?”我上前攀住他的肩。

  “说不清。反正不远。她也在散步。不不,你不用去找她,”陌生人拦住我,“她大概想一个人呆着。她说她中午会回来。”

  我立在原地,揣摸着他的话。陌生人搔搔头,加了一句:

  “她好象不太快乐。”

  “我知道。”

  “为什么啊?”

  “我不知道。”

  说完这些话,我便一人走回屋里,坐下,很悲伤。

  从上火车的那一天起,我们就必须相依为命了。我们是相连的。我们体内仿佛连着一根松紧带,必须在一起。如果一人不声不响地离开,另一个便不完整,便会感到无法抗拒的拉力,要拼命奔向对方。

  这点她是知道的。我此刻的悲伤她也知道。而她的心情,也和我一样。

  那么她为何要这样?

  我干坐着,茫然若失。

  八 桌子上的诗

  因为无处容身

  不由感觉世界真小

  人生漂泊不定

  仿佛被风卷起又吹落的羽毛

  这首诗是在玫子坐过的桌子上发现的。整个上午我就坐在那里等她,直到老板娘来擦桌子,我才看到了这些字。我认得出她的笔迹,用的是我送她的书法钢笔。诗的下面还有另外一行字。我知道玫子是在比喻什么,可我想不出在那个“什么”里我是何种角色。我只能继续干坐。

  陌生人灭掉烟斗,坐了过来。黄狗兄也跟着卧在我脚边,皮毛柔软且温暖。

  “吵过架?”

  “没有。”

  “她可能有什么心事。”

  “也许。”

  “也许?”

  “恩!”我说,“我觉得她是有心事。可她没说过什么。所以我不确定。”

  “问问看嘛。”

  “想说自然会说,不想说问也没用。”

  “问过吗?”

  “没问过。”

  陌生人双手一摊。

  我看着他愣了一会儿,忽然惊觉,真的,我从未,从未问过她。

  “啊,汪国真的诗。不过改了几个字。”陌生人看着桌子上的诗说。很快他又看到了那行字,便随口念了出来:“羽毛飘在风沉默的怀抱中,亦不能言语。”

  九 说吧

  我冲到她面前,一把捧住她苍白的脸蛋,象捧一个丢失已久的宝贝。

  “告诉我!你怎么了到底怎么了!?”我一字一顿地说,不争气的泪水几乎夺眶而出。

  她没有回答。但眼中那种让我无可奈何的绝望,竟然慢慢地,慢慢地,退潮一样消失了。她象一个疲惫的小孩,倒在我怀里,轻轻地说:

  “一直以来,我就是想听你说这句话啊。”

  原来如此。

  也许女孩不仅仅是花朵,只要一味的单方面的照顾。也许爱情并非总是神话。也许因为不能够得到理解,世界上有无数人正悄悄离开什么,有的释然而归,有的永远走了。

  “我很笨。”我低头看着玫子。

  “更多的人喜欢假装聪明。”她说。

  十 玩纸牌的晚上,我们谈论小丑

  黄昏来临,天空泛起夕阳红。灯泡换好了,屋里亮堂堂地令人精神振奋。瘦老板特地把菜炒得很生。玫子高兴地建议大家一起吃晚饭,于是我和玫子、老板老板娘,还有陌生人一起拼了一桌。大黄狗呆在桌下。吃饭时一只耗子以探险者横穿撒哈拉的勇气从我们的脚下,黄狗的眼皮下迅速跑过,瘦老板没动,他的鞋也安分守己地呆在原处。

  是个和乐融融的晚上。饭后陌生人拿出纸牌,四人凑一桌(玫子打牌不行,在大学宿舍里别人打牌时她多半在忙着跟我煲电话粥)。老板娘情绪很好,动不动爽声大笑。老板则忙着给大家泡茶。我们边聊天边玩纸牌。

  “明天就走?”陌生人问我,一边洗牌。

  “是啊,继续奔。”我说。玫子笑吟吟地坐在我旁边。

  “私奔本身是否有点追求的味道呢。”陌生人说,开始发牌。

  “该咋活就咋活。”瘦老板插话说,“就这么一辈子。”

  “啥也别怕。”老板娘粗声大气,“到最后反正都是俩眼一闭。”

  大家笑了起来。如今我对老板娘好感有加。我想这大概会改变我对胖女人的一贯态度。事情总在变化。对于我,变化是好事。

  陌生人已发完了牌,他拿起自己的牌,看了看,说:

  “就象这幅牌里的小丑,是被排斥在五十二张牌以外的丑角,可他最厉害。”他转向我,“有本书里把纸牌形容成人,而小丑是里面唯一明白自己是谁的人。他始终是圈外人,不被大家理解,可他明白人生的真相。”

  我点点头。他的话总是很妙。

  瘦老板显然不太明白话的含义。但他马上领悟到另一种意思,兴奋地对着陌生人叫道:

  “我知道了,你的牌里肯定有丑怪!”

  十一 老唱机的意义

  在小旅馆的最后一晚,我拥着玫子,安心躺在床上。

  “跟我讲讲黄山。”玫子的声音甜蜜蜜的。

  “黄山,很美丽很干净的地方。你知道我在那里有一套房子,房子里也许还有一个老唱机。

  我是说也许......”

  “老唱机还能用吗?”

  “如果还在的话。”

  “你爱我吗?”

  “深爱着。”

  窗外夜空中浮着很亮的星星,明天该是个好天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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